重庆改革开放的40年,也是棒棒军从兴起到消失的40年。

记忆中小时候和外婆去买菜,每次拎着菜和肉走出菜市门口,早已等候在台阶上的“棒棒”们就会一跃而起,争先恐后地来询问生意, “要不要棒棒?我来帮你提嘛。”

大多数情况下,我们都不请“棒棒”而是自己拎菜回家。只是有时侯买了米自己提不动的时候,外婆才会从中选一个看起来比较憨厚的“棒棒”,帮我们挑回去。一般挑之前就会讲好价,其实也就几块钱,偶尔也会有讨价还价的时候,外婆一般都会让步。然后“棒棒”会把扁担上手指粗细的麻绳解开,一头捆好米袋子,一头捆好肉菜袋子,然后弯腰半蹲、缓缓站起、稳稳迈步,像极了电视剧里抬轿子的轿夫。

有时候东西重了,还会喊着调子,一路吆喝着挑到家里。外婆家住5楼,老式的住宅楼都没有电梯,楼层不算高也不算矮。每次棒棒们挑到家,外婆付完钱还会倒一碗水给“棒棒”们喝,不过大多数“棒棒”都只是谢过,就又匆匆下楼去找下一单生意了。

1997年重庆成为直辖市,那时候我还在读小学。外婆家靠近马路,我就常常垫着脚尖在阳台上看风景。马路上的车子越来越多,数也数不过来,出租车从红色变成绿色;马路边的房子从破旧的土坯房变成楼房;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,连衣服的颜色都变得丰富起来。

那时的小龙坎还没有旧城改造,长长短短的巷子特别多,比如电台巷,如今已经成为颇有名气的网红火锅发源地,但当时也就是一条有很多饭店的普通巷子而已。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小巷,构成了一幅密密麻麻的城市地图。

每个巷口都是棒棒们的据点,三五成群或站或坐等着找寻雇主,闲暇时就打牌消磨时间。但不知什么时候,巷口的棒棒们散了,多了一些奇怪的“棒棒”,只背着麻绳,肩上没有了一根棒棒,腰间却多了一个喇叭,悠悠哉哉穿梭在城市的各条背街小巷。喇叭里传来抑扬顿挫的声音,“收旧电视机、电冰箱、洗衣机……”余音袅袅,奇怪的音调总让人忍俊不禁。

后来我上了中学,不再住外婆家。偶尔回去看外婆,还会听到窗外熟悉的喇叭声。音调还是原来的味道,只是词改了,变成了“收旧电脑、旧音响、旧DVD……”

有一次陪外公出去散步,回来偶遇了巷子里一个相熟的棒棒,许久未见,名字叫什么已经记不清,外公如遇老友般热情地和棒棒闲聊了几句。言谈中才得知许多人已经不做棒棒了,说罢棒棒还特意转过身展示了他的工作服:一件红色的马甲,印着xx搬家公司的字样。

还是那张朴实的脸庞,但感觉他的神色都精神起来。自此之后,仿佛一夜之间,城市里出现了许多颜色各异的马甲, “xx搬家公司”,“xx家政公司”,“x美电器”……混迹在形色匆匆的上班族里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。

再后来,我念大学去了外地,大学毕业后又在外工作,每年回家都像打仗一样匆匆过往,回家反而变得跟外地游客一样,带着激动与好奇,不时发出阵阵唏嘘——哦,这里又起了一座高楼,那里又开了一家高端商场,这里又多了一座桥,那里又多开了一条轻轨……

一日不见,如隔三秋。在五彩斑斓的夜色里,重庆变得丰富而又炫目。

离家十年之后,终于又回归这座城市。这才发现这座城市不仅增添了许多,也消泯了许多,比如那群几乎不见踪影的棒棒军。如今,外婆已经不在,外公身体尚可,饭后闲暇时感慨一句,好久没看到棒棒军了,外公便笑了,指着窗外的大楼说,好多都去修房子了,不然重庆这么多高楼哪里来?

也是,外公家旁的老房子已经变成了外形靓丽的创业园区,那条背街小巷也拆掉了。夜色中无数窗格仍点亮着,连同不远处的三峡广场灯光汇入到一整片灯海里。

而这片灯火让我想起了那群消失的棒棒军。伴随着改革开放而生,又在这场时代的浪潮里衰落转型,这群无名英雄见证了一个时代的变迁,也成为了这座城市一段的不灭的记忆。

改革开放四十年回眸系列

供稿:陈小雪

编辑/版式:北斗九星、东门吹雪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

Copyright © 2088 世界杯乒乓球赛_2014世界杯十佳球 - mz286.com All Rights Reserved.
友情链接